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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O文学 > 综合其它 > 钻石(np) > 风衣
  柔和的日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,流淌在弥散着无花果芳香与麝香气混杂的房间中。
  皱巴巴的薄被从床角垂落,厚实的米色地毯上散落着凌乱的衣服,两具赤裸的躯体亲密地依偎在宽大的床铺间。
  纤长的眼睫微微半掀,露出双迷蒙的眼瞳。漆黑的瞳仁随着几次眨动后逐渐清明,明亮地倒映出一张漂亮安静的睡颜。
  蓬松柔软的卷曲长发铺散在枕头上,冷白的肌肤洒镀着层浅金的阳光。潮湿的苔绿色眼眸紧阖着,修长有力的四肢、藤蔓般缠绕着她的身体,温热均匀的鼻息喷洒在脖颈。
  陈冬无声地叹息着,轻手轻脚地将身子抽了出来,打开衣柜迅速拉出套陈旧的长袖牛仔裤换上。
  她俯在床边小声问道:
  “你吃早饭吗?”
  那颗埋在枕头里的毛茸茸脑袋动了动,传来闷闷的含糊呓语:“不要……”
  “那我出门了。”她说着,轻轻推开房门。
  床上的人影忽然挣动两下,艰难地坐起身,话声挟着浓重的鼻音:“你去哪儿啊?”
  “出去逛逛,顺便找个工作。”陈冬拉着门把手回过头。
  “你就穿这样?”卡米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,满面的难以置信:“我还以为你出去扔垃圾呢。”
  他捡起地上的睡衣胡乱往身上一套,拉着陈冬到衣柜前,发丝鸟窝似的蓬在头顶,打着呵欠扒拉衣架:
  “穿这套比较好。”
  他抽出几件挂着吊牌的崭新衣物,在陈冬身上比比划划。
  “……穿这样干活不方便。”陈冬推开他的腕子。
  “人靠衣装马靠鞍,”卡米耶强硬地把衣服塞进她手里:“人们会因为你的穿着决定对你的第一印象,穿得越体面,说得话才越有分量。”
  “你先换着,我再去拿点东西。”
  说着,他跨着大步往主卧走。
  陈冬立在原地,半晌,才叹息着换上新衣服。
  卡米耶提着个瞧不出牌子的哑光黑包迈了进来,简约大方的款式,柔软的真皮皮料流淌着温润的光泽,显得十分贵重。
  “这包也挺能装的,你今天背上这个。”
  他嘴上絮絮叨叨地说着,蹲在地上将一双皮鞋套进陈冬足尖,拉着她走到镜子前,仔细地打理着衣襟下摆:
  “别那么老实,问什么答什么的,你就往大了编。大家都这样,没人真会去查你。遇到好机会一定要抓在手里拼命争取,反正失败了也没损失。”
  那双碧绿的眼眸映着明亮的日光,弯垂出温柔的笑意:“感觉怎么样?”
  明净的镜面映出那道纤长的身影。版型挺阔的浅咖色风衣修饰着单薄的肩线,泛着幽微光泽的淡蓝色真丝衬衫卡进高腰牛仔裤中,勾勒出柔韧纤细的窄腰与笔直修长的双腿,方头的低跟皮鞋拉长着脚踝的线条。
  连带着那张苍白精致的面容,也映衬得成熟又干练。
  简直像写字大楼里的白领。
  陈冬怔怔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,唇瓣蠕动两下:“好看。”
  卡米耶笑眯眯地亲吻她的唇瓣:“祝你成功,我在家里做好饭等你回来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秋日清爽的晨风拂过面颊,吹动起鬓间一缕散碎的发丝。陈冬脚步匆匆地行走在街道上,疏离冷淡的眉眼间却透出丝缕茫然的神色。
  她从头到脚,吃的、穿的、用的,全是卡米耶的钱。
  她的经济能力当然与卡米耶不能相提并论,但她不愿意闲在家里什么也不做,就连日常开销也要伸手向卡米耶讨要。
  她自觉是无法开口。
  可她又能做什么样的工作?她连小学都没能毕业,也没有一技之长。坐办公桌的文员岗位不会招收她,专业性太强的技术工种更不会雇佣她。
  最令她感到悲哀的,是不论什么样的工作,都无法让她一个月挣到三万六千块。即便是白领、即便是工人,更不用提那些不需要技术含量的体力工作。
  于她而言,思考未来简直是徒增烦恼。
  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,先随便找个活干干吧。
  她麻木地想着,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在老城区游荡。一路上走走停停,也瞧见了几张招聘启事。
  超市理货员、澡堂搓澡工、理发店学徒、网吧网管……
  待遇最好的也就是超市了,一个月勉强有一千块的工资。
  陈冬打算再往前走上两条街,要还是没有合适的工作,便回去应聘理货员的职位。
  刚拐过条街口,一股焦香的油脂气息便扑面而来,裹挟着辛辣的香料与醇厚的酱香,暖烘烘地钻进鼻腔,泛起微弱酥麻的酸涩痒意。
  一间两层的火锅店坐落在川流的街道旁,空荡的停车场稀稀落落停滞着几辆轿车。明净的玻璃门大敞着,橱窗上贴着张醒目的红纸,上头用粗黑的毛笔写着“招聘”二字。
  诚聘。
  夜班服务员多名,工作时间晚七点至凌晨四点,综合薪资一千四至一千六每月。
  白班领班一名,工作时间早十点至晚七点,综合薪资一千八至两千二每月。
  陈冬立在橱窗前,静静望着末尾那行“有餐饮从业经验与管理能力者优先”的字样,沉默片刻,抬腿迈进店里。
  现在不过刚过十点,宽敞明亮的大厅中只有服务员来回忙碌交谈的声响,手上利落地将一套套消毒好的餐具摆在桌面。
  收银台前立着个穿西装制服的中年女人,面容淡淡地化了妆,留着头干练的短发。正对着衣领的麦克风询问二楼包厢是否打扫完毕。
  陈冬耐心地等她沟通完,才走上前:
  “你好,我是来应聘的。”
  她面颊挂上在西餐厅时,惯常露出的亲和又疏离笑容,纤薄的背脊松弛挺立。
  短发女人偏过头,掀起眼皮飞快地扫过陈冬年轻的面容:“应聘夜班服务员吗?”
  说着,目光在肩挎的真皮包与垂坠的风衣上停顿一瞬,又不确定地补充道:“……还是白班领班?”
  陈冬仍是弯着笑:
  “白班领班。”